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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特搜红蓝]归城(中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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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1w7
瞎鸡儿写,没什么剧情,大家看看就好
祝大家食用愉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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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.
   梅子和阿仙一个手里抱着果篮,一个捧着一打资料穿过医院走廊,用刑事执照刷开了尽头加密病房的门。
   病房里,宝儿躺在病床上用投影设备整理资料。他正耐心地往资料里录入,打着石膏的脚让他看起来有些缓慢。一边的慰问品是保温桶装的粥,大概也只有已为人妻的茉莉花想得到。
   洁白的病房衬得宝儿有些疲惫,眼底青黑,但神色依然专注。刚想问候他的梅子顿了顿,望着这样的宝儿有些无言。

   “宝儿,这是你要的资料。”
   阿仙站在投影后面,把资料放在病床边,言语间透着无奈。
   “谢了。”
   宝儿朝他笑了笑,声音有些沙哑。
   “宝儿哥真是的,十多年都没怎么改呀。”梅子也摇摇头。
   如果番在的话,绝对要去摁着他休息。梅子不由得这么想。可惜这家伙早就升官了,前段时间刚刚让众人回忆了一把过去的青春热血,把BOSS带回他们身边后又匆匆离开,告别都有些仓促。
   “这回案件是我负责,我想快点把它清干净了回去过舒坦日子,只能牺牲现在了。”
   “唉,这还真是飞来横祸……”
   “没办法,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偷盗犯会突然发难呢?”
   梅子听了接过话头,“是啊,多亏了宝儿哥反应快,挡住他了才没让茉莉花受伤,不然我们又要缺人手了。”
   “不过宝儿,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,我们都挺担心你的。”
   阿仙说完,三个人都沉默起来。
   导致宝儿住院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外星偷盗犯,宝儿抓住他的时候他正试图用自己的蛮力撬开一个保险柜,而那个保险柜位于刑事连者刚查封的一处仓库里。很不巧,当时宝儿正在核实里面的外星货品,把这个笨贼逮个正着。笨贼被抓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连滚带爬痛哭流涕,大喊我没偷这个保险柜里的药。
   然而也正是这个笨贼,在被抓后袭击了负责审问他的宝儿和茉莉花。外星人诡异的尖锐指甲划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刺向他们,而先反应过来的宝儿挡下了袭击,随后在审讯室与其发生搏斗,光荣负伤——被外星罪犯扛起来的桌子砸到了腿。

   医生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默,走进来帮宝儿调点滴。奈何这个医生的动作不熟练,扭旋钮跟转陀螺似的,宝儿只好礼貌地推开他自己动手,接着转头看向梅子和阿仙。
   “我就是住个院,很快就出来了。不用担心我的,你们快走吧。”
   看着这样的情景,两个人担心得实在没办法迈步。然而宝儿神色坚定,他们就算强留下来想必也没法说动他,只得作罢。
   梅子看着这样的宝儿气不打一出来,在离开之前一吐为快:“如果番在的话,绝对要先把你绑在床上休息。”
   “不会的,他会先骂我笨蛋。”
   宝儿苦笑了一下,向门外的他们挥别。
   梅子看向门里的宝儿,突然觉得他遥远了几分,像苍白冰河里的一只孤舟。

01.
   刑事基地里近日新配备了心理诊疗室,离指挥室挺近。原本刑事连者的心理诊疗要定期邀请星际专家进行,现在他们也可以自行解决了。原因无他,只是不久前番回来参加阿仙和梅子的婚礼时顺口提的意见起了作用,让诊疗室的建设迅速提上日程。
   诊疗室的第一次检测是对一些后勤人员,刑事连者们到那儿已经是第二批了。黑衣服的后勤同事们鱼贯而出,和他们打招呼,脸上的表情很是放松。

   茉莉花托着下巴没有动,她的超能力对所有的心理诊疗师来说都是棘手的问题,但在梅子的推搡下她还是迈了进去。阿仙好奇心大起,紧跟着梅子进去了。门外剩下宝儿一个人,他看着大开的诊疗室大门,有些犹豫。
   实际上,在宝儿第二次报考特凶的时候,上面的鉴定中心发了一张单子下来,上面明明白白用星际语写着该学员存在心理问题,需要进行心理辅导。这个结果出乎宝儿的预料,他觉得自己的进阶道路居然受到了非物理因素的阻挠,一定是外星人读不懂地球人心思瞎写的,每个字都毫无事实根据。总之,他不服。
   但站在这个里面坐着地球人的心理咨询室面前,宝儿又有些烦躁起来,如果真的给他一个需要心理矫正的判断书怎么办?毕竟一个外星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心理问题,地球的咨询师怎么会看不出?
   况且,那份银河联邦警察发下来的判断书上根本没写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,他要怎么改?
   宝儿有些不安。因为一些小小的理由,他不想再错失这次晋升机会了。
   不过,总归还是要面对的。宝儿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咨询室的门。
   茉莉花正在门后,刚想要推门出去,看见宝儿进来又哟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或许是知道了宝儿关于特凶考试的事情,想要安慰一下他。宝儿回了她一个微笑,瞥见她手里拿着的报告单下夹着张仓库进出记录,便开口问到:“怎么这年头还需要你去查仓库了?”
  “没办法啦,这两天刚好有很多危险品送进来,我们要考虑弃置物品腾点空间出来。”
  “那也有专人负责啊,怎么轮到你去?”
   茉莉花想了想,还是小声地告诉他:“其实是有些无头案的东西堆太久,根本结不了案还占掉不少空间,上头下令要扫尾巴,好像连BOSS都拦不住呢。”

   即使是银河联邦垂直管理的分部也免不了有这种令人不快的情节,恐怕是有心的生物都会有各种麻烦事。宝儿想了想,让茉莉花在外面等他一会,做完心理辅导之后一起去仓库。
   茉莉花望着他,那双眼睛好像也能看透宝儿的内心,轻声道,“你不用担心,不如先想想自己的事。”
宝儿却没有回答,学着茉莉花之前的动作拍了拍她,转身走了进去。
  咨询室里面窗明几净,角落放着绿植,书架上摆着医师的各种资格证,驼色的沙发看起来很柔软。玄关处放了一个水族箱,晶莹的水泡不断翻滚,一条小小的热带鱼游在里面,黑白相间的身子在水藻间孤独的穿梭。医生是个普通的中年男性,一手端着一杯咖啡向宝儿走来。
  宝儿向他微笑,深呼吸了几次,试图使心情平静下来。
 
  远在银河另一端的番没有闲着。最近虽然不是犯罪高发期,也没有什么需要火焰小队出动的事情,番还是被那些指派下来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。
  能文能武才是优秀的将领,可番天生就讨厌埋在纸堆里,这也导致他最大的污点就是宇宙警校的笔试他只有个位数。现在纸张没有了,变成了一块块巨大的投影屏,番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——一个人整理十年来的资料也难免暴躁。他知道这些东西涉及机密,也知道任务繁重时间紧迫,可他就是和各种文字不对盘,无论是日语还是星际通用语。
  番忙里偷闲发了条抱怨信,想想收信人远在十几光年外没办法安慰他,他只能拍拍屁股继续干活。可是没干一会,他发现自己的心思跟着远赴太空深处的电波一起去了。
偶尔他也会回忆一下过去。少有高危任务下达到地球署,指挥室里不管如何忙乱都要充斥着悠闲的咖啡香气,不用巡逻的搭档就被这股香气环绕着坐在他身边,聚精会神的写报告,专注的神情显得他眉眼锐利。然而火焰小队里没有这些,他只能学会身心剥离。
  可是如果遗忘了内心色彩最丰富的部分,恐怕他也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。像要强调什么似的,他回想起地球署的过去。
  “地球署啊……嗯?”
  仿佛感应到番的想法,他眼尖地发现层层文件夹里有一个令人在意的文件,备注上写着嫌疑人由地球署抓获,文件名上写着“跨星际特大贩毒案”,而角落上没有写着结案。
  他旋即点开了文件夹。
 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住院报告。上面显示着户增宝儿的名字,时间在他离开地球署的十年后,正好在他短暂回到地球署那几天之后。

02.
  不真切的咖啡雾气。不真切的面孔。不真切的目光。
  番看不清,明明人就坐在自己身旁,他却碰不到对方一根头发。他像看玻璃窗外的景色那样,不敢伸手碰触那片冰冷的墙壁。
  伙伴的嘴巴一张一合,好像在对他说什么,可是声音蹦出就变成沉重的嗡响,番费尽力气也听不见。他还是忍不住大喊着伸出手去。
  可番扑了个空。他发觉眼前的一切忽然明晰起来。在番的手伸去的一瞬间,宝儿的表情竟突然变得惊恐。并不是因为番的接近,而是有另一只手从椅背后伸出来死死捂住了宝儿的嘴巴,他瞪大了眼睛。
  又一眨眼,宝儿消失在了浓黑的雾里,番四下环顾都没有他的踪影。
  “……啊!”
  番惊叫一声,从凳子上跳起来。
  哪里有什么地球署,哪里有什么伙伴,更没有什么黑雾,他还是一个人惨兮兮地窝在办公桌后面整理资料,投影的荧光幽幽地映着他的脸。
  地球上的老人说梦是反的,番却发觉这个梦真实的过分,特别是手指擦过空气、离伙伴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,真实得让他后怕。虽然实际上对方离自己几十光年远,番仍觉得他们心系一处,浩瀚银河不过只是毫厘。残酷的现实在梦里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,他确实不在宝儿身边。
  距离看到地球署那份报告已经过去一周了,自己为什么会在意到这个地步——他甚至没办法把那些糟心的影像赶出脑袋。
  是不是太累了?这么想着,番深深陷进背后的转椅里,捏了捏鼻梁。
  还没等他闭上眼睛,胸前的刑事执照突然震动起来。是有人来电了。番抱怨了几句,坐起来接电话。
  “番?是我,茉莉花。”
  “哦哦,茉莉花,好久不见!你和宝儿都好吧?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?”
  “当然都好了。番,很抱歉,不是什么好事,我不是来找你寒暄的。这边出了点事情,能拜托你立马回来一趟吗?”
  “茉莉花不需要道歉啊,如果能帮到你们我我也会竭尽全力的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?你先把详细情况告诉我吧。”
  “是这样的,我们这两天清查仓库的时候发现最近的进出记录很模糊,而且还有高危违禁品被错收入普通仓库的错误。不仅如此,这批违禁品是大量毒品,数量已经比入库时少了一截。”
  “有别署或者本部的人提走了?还是……”
  “对,我们怀疑是有人监守自盗,但是光是出入仓库这个条件就可以排除很多人。不过,宝儿和我一起负责这件事的,他跑去查卷宗,发现这批东西和一宗无头案有关,而且这个无头案因为涉案毒品数量巨大,已经被记录到本部的档案里去了。”
  伙伴吗……番沉默了一下,突然灵光乍现。
  “我想起来了,我好像看过那个卷宗,是不是那一次伙伴还意外受伤了?”
  “咦,你怎么知道?案子就发生在你解决BOSS的案子后不久啊!那太巧了……”
  电话那头的茉莉花突然没了声,好像是用手捂住了听筒。没过一会,茉莉花又凑近听筒,声音多了几分焦急。
  “总之,这件事好像也在特凶的处理名单挂了很久了,你有空回来看一眼也好。还有……”
  “什么?”
  “宝儿的样子最近有点奇怪,你还是回来看看吧?毕竟我们都不是你,不像你那么能理解他。”
  番闭上眼睛,想起那短暂梦里的宝儿就突然有些不安,仿佛冥冥中有人逼着他走上了命运的轨迹。恐怕,那个梦就是太空那头的伙伴想提醒他。
  “你说过头啦茉莉花,我没你说的那么明白。不过这回我肯定非回去不可了。”
  “既然番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。”说完,茉莉花沉默了一瞬,似乎扭头看向了别处,然后回头一字一句说道。“你快回来吧,这回我们需要你,宝儿也是。”
  番也沉默了。
  结束了通话,番把刑事执照放在桌上,看向舷窗外的千万星河,开始思考要什么时候回去。他没办法忽视这几天来的心神不宁,也没办法装作没听见茉莉花言辞中的焦急。更何况,有人告诉他伙伴需要他,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去。
  正在番分神之际,刑事执照震动了一下。

  心理咨询室的医师给宝儿开的鉴定书上,打上了和星际鉴定书上一样的评价:存在心理问题。第二天,宝儿就像被点燃了引线一样,开始每天到心理咨询室报道。
  地球医生倒是很诚恳地告诉了宝儿他的心理问题。害处不大,却至关重要。
  “你的求生欲并不强,甚至可以说浅薄啊。”
  “为什么这么说?我觉得我还挺惜命的,甚至有时候都算胆小了。”
  “是吗?那我们换个话题。你也老大不小了,没过结婚吗?”
  “有过女朋友,不过目前单身。”
  “家人呢?没催你?”
  宝儿苦笑了一下。“我只剩一个妹妹。她不会催我了,催我也没用。”
  “哦,抱歉……”
  “没关系,我不在意。”
  “不过你看,这就是问题了。不是说牺牲精神强,我是指,如果有需要赴死的任务恐怕你一定会身先士卒吧?不,别说是责任感,没有谁有责任替他人去死。你心里那份决心建立在抛却你重视的深厚关系上。而你可以轻易斩断他们的原因,正是你眼里还有更遥远、更崇高的东西。即使你并不渴望,那些东西也会让你的取舍过于果决,甚至偏向牺牲自我。”

  宝儿没再问医师。因为医师的字里行间都在告诉宝儿,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。
  是代表着荣耀的金徽章吗?抑或是……宝儿眼前的迷雾开始愈发浓厚,他心底里的答案,他自己也参不透。于是宝儿每天都会选择一个时间拜访心理咨询室,申请心理辅导。
  医生耐心地告诉他,其实这不算大问题,和工作没什么关系,可是正是这个问题害得宝儿没通过测试,才被他正式放到视线范围内的。偏偏宝儿对此百思不得其解,无从下手。
  或许是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,同伴们一个个忧心忡忡地看着宝儿去心理咨询室的次数越来越多,身上那股咨询室的咖啡味越来越浓。他们大致都猜得到什么问题,毕竟是多年的朋友。可眼看着宝儿变得越来越沉默,他们的任何行动却都派不上用场:无论是拉着宝儿不让他去,还是坐下来苦口婆心地跟他谈,甚至阿铁还试过给他布置一天的任务让他抽不开身,看他疲倦的样子又于心不忍的作罢。
  所有人,包括一直静静观察的BOSS都开始觉得,从那份鉴定结果下发、去到心理咨询室到现在,宝儿变得越来越奇怪。
  谁都说不出具体是什么,只是觉得他变得沉默而敏锐(虽然他认真时一向如此),时常出神地盯着一个地方看。
  直到有一天,不和谐音奏响了。梅子看到宝儿放在手边的刑事执照上粘上了滴咖啡污渍,便拿起来准备帮他擦干净。还没等梅子握稳,宝儿劈手就把刑事执照抢过来,一边盯着梅子一边后退了几步。
  “……宝儿哥?我,我是不是不该动你东西?”
  梅子有些害怕,这个可靠的队长突然就变得陌生起来,眼神好像不认识她一样。
  宝儿看着手里的刑事执照,又看看被吓住的梅子,好像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。
  “对不起,梅子……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,可能脾气也变得奇怪了。”宝儿向梅子道歉,十分愧疚的样子。
  “宝儿哥对不起,我也不该这样,这么突然的……嗯……”梅子想了一会,忧虑地看着宝儿,下定决心地说道:“大家都看在眼里,宝儿哥因为那些个什么鉴定书焦头烂额的,我们能理解。但是宝儿哥,那些东西不那么重要,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呀。”
  “谢谢你,梅子。”宝儿朝她苦笑一下。“我需要休息一会,你帮我跟BOSS请个假,我回家休息。”
  “好的!”梅子挥手送走宝儿,看他的身影被感应门带走。“宝儿哥加油!我们都会帮你的哦!”
  梅子看不到的是,宝儿在走出指挥室的一瞬间深深吐出一口气,好像卸下了千斤的重负。他靠在指挥室外的走廊上,像缺氧的人一样缓慢而贪婪地呼吸着空气,最后颤抖着用双手捂住面颊,滑落,跌坐在地上。
  他的袖口上,还有咨询室里的咖啡香气。

03.
  没等众人劝阻成功,宝儿就停止了每天到咨询室报道的行为。原本大家还挺开心,觉得宝儿终于放下了那件小事,没想到新的情况又出现了,甚至变本加厉——宝儿开始经常请假,而且神色古怪。都是十几年的朋友,没人看不出。用梅子的话说就是疑神疑鬼,好像待在侦查现场一样。
  这可急坏了大家。这些天宝儿出现的毛病好像毫无预兆的风暴,不留情面的席卷了他,在他身上徘徊不去。
  而宝儿本人却安然当自己的惊弓之鸟,仿佛把这个当做常态了,不见他挣扎,也不见他想办法,就这样让自己维持着神经紧绷的状态。
  至少茉莉花他们看起来是这样的。

  一天两天的时候宝儿还可以瞒天过海,可是时间一长就没办法坚持了,最难熬的还是他自己。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,没想到这么久之后幻觉仍然固执存在,好像在告诉他事情的真相。
  他渐渐开始觉得四周陌生。房间明明丝毫未动却好像完全换了个模样;同伴们的欢声笑语一如既往的悦耳,可脸上却阴阳怪气完全没有一丝亲切可言。仔细想的话,只有在宇宙警校的间谍测试时才有这种草木皆兵的情况,而且一般只维持三天,长达数周的精神折磨就会使人崩溃。
  好像一夕之间有人把宝儿塞进了关满罪犯的监狱里,还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让罪犯们扮家家酒安慰他,所有慰藉的言语都和嘲讽无异。
  梅子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的刑事执照上有污渍,装样子也要像一点啊!宝儿心里这么想着,努力摆出歉疚的样子朝对面的“梅子”道歉。
  宝儿心里的弦绷得越来越紧。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渐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,甚至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,自己房间的陈设似乎都被人悄悄移动过了。难道连窃听器、摄像头都放进去了吗?可是宝儿风声鹤唳,不敢轻举妄动,怕幕后黑手又做出什么举动。
  突然被塞进伪造的熟悉环境里,被伪造的同伴包围,真正的刑事基地和同伴们不知所踪……宝儿想起那个医师所说的,这就是因为他执着于特凶的测试,清醒了就给他这样的报复?宝儿自认为没有什么长处,能惹到如此手眼通天的人物。
  在伪装和怀疑间沉浮,宝儿快要坚持不住了。他觉得自己像将要撞向冰山的泰坦尼克号,向着万劫不复的海底驶去,而冰山冷冷地目送他离开。
  然而他心存了一丝侥幸,那是从事刑警十多年来留下的理性: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,家还是熟悉的家,背后还是那群熟悉的面孔。毕竟不能证明你周围人是错的,那么就只有你是错的这个选项。
  退一万步讲,幕后黑手再怎么会伪装也总该有个限度,防卫如此严密的刑事基地出现这么大破绽几乎不可能,最可能出问题的恰恰是他自己。
  宝儿在精神的极度紧张中运用自己仅存的冷静,生生将自己撕裂成两瓣思考。当下的首要任务是静观其变按兵不动,然后在天罗地网里寻找变数。
  宝儿看着手里的刑事执照,上面银色的警徽已经不如当初那般闪耀。如今里面存着的联系人,又都在哪里,为什么不在自己身边了呢?曾叫着自己伙伴的人如今也遥不可及,全靠断断续续的短信维持些许联系。
  如果番在身边的话,也会被小丑们假扮吗?
  ……变数,不在身边?
  宝儿幡然醒悟似的打开刑事执照,找到那个久未联系的名字,毫不犹豫地拨通。

  得益于刚过去的犯罪高峰期,片刻安宁给了番机会。他迅速向上司请了假,不眠不休三日赶往他心心念念的地球老家。
  飞船没给他四处乱逛的怀念时间,直接停在了刑事基地的楼顶。番轻而易举的刷卡进门,随后调出刑事执照里的备忘,上面写着“心理咨询室”和“违禁品仓库”。
  这两年刑事基地改建了些地方,番只能沿着一条条走廊碰运气。终于,在某个拐角处番发现了那个门牌,上面写着“地球署分派心理咨询室”。
  没锁上的门开了一条缝,门缝里传来一丝独特的香气,带着纯正咖啡豆的些许酸味,还有熏香似的浅浅甜味。番这种对香水之类完全没有审美的人闻着味道也觉得能放松身心。现在的咨询处这么面面俱到的吗?番这么想着,推开了门。
  咨询处的医师并不认识番,全凭着他一身制服和警徽确定他的身份。待番说明来意后,医师像招待每一个人那样为他倒了一杯咖啡。
  “户增的话,来我这里次数最多的就是他了。”
  “是因为他的心理问题吗?”
  “是的。虽然我跟他说并不是什么大事,但他还是相当在意的样子。”
  “伙伴又开始攻略特凶考核啊……哦,能让我看看他的病历吗?”
  “抱歉了赤座先生,虽然你的警衔很高,但是没有相关证明的话我还是不能为你提供这么隐私的东西。”
  “这样吗,那就算了吧。”
  “抱歉,我们这行也要有准则的……赤座先生不喝咖啡吗?”
  番看了一眼咖啡杯,朝医生笑了笑。“我赶了几天路没睡觉啦,哪还有要醒神的道理。”
  “那么请好好休息吧。赤座先生要不要在里面的病床上睡一会儿?”
  “不用了。”番顿了顿,直直盯着医师,瞟了一眼刑事执照的某页备忘录。“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问伙伴的情况,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。放心,不是你涉案了。”
  医师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脯答到:“我还以为有人告我是黑医,还惊动了你呢。”
  “怎么会!”番笑了起来,支着下巴随口道:“近藤医师全名近藤咲也,今年起担任心理咨询室的主医师。不过之前也在地球署相关医院工作吧?”
  “对,刚刚上任没多久,还需要继续努力。”近藤谦虚地笑了笑。
  “我记得相关医院待遇挺好的,条件也好,甚至允许紧急情况下医生可以去库房提药而不用审查,救死扶伤很方便的一个地方啊。”
  “心理医生不怎么用得着那个特权啊。况且在专业医院里的心理咨询几乎没什么人,我就想着出来呗。”
  “结果你还是来这儿了嘛。那你不后悔吗?逃脱狼口又入虎穴什么的。”
  近藤医生连连摇头。“这样挺好的,在你们打击外星罪犯时我也能出一点力。”
  番对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眯起眼睛,拖长了声音惊讶一番。虽然还有不少问题,但时间紧迫,番只能草草结束话题起身离去。
  临走前,番对那个水族箱产生了兴趣,仔细观察了两圈才发现那条孤单的热带鱼。
  “赤座先生喜欢鱼吗?”近藤医生笑了笑。
   看见番专注的神情,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。“这鱼啊,像你那个伙伴户增一样,喜欢把自己埋进水里,什么都听不到,只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本想评价他自视甚高,偏偏又不是这样。”
   番不说话,只是看着水族箱里飘摇的水藻,手指贴在厚厚的玻璃上,温度透不过冰冷的玻璃和水,传不到那条孤单的鱼身上。

04.
   番的第二站不是旧友的欢迎会,而是冷冰冰的仓库。
   像寻找心理咨询室那时一样,番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基地摸不着头脑,问东问西摸索了老半天。期间,他学着当下年轻人边玩手机边走,抽空编辑了一封长信发给了斯万姐。刚把信息发送出去,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苦苦寻找的仓库。
   门前的守卫不认识他,盘问了一会才放他进去。等番差点连昨天几点吃的饭都答进去之后终于忍不住了。在询问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守卫哥们是谁下的令,守卫面面相觑,答曰户增前辈。这个回答算是意料之中,番还是皱起了眉头。
   进去之后番的眉头皱得更加拧巴,干脆都要打结了。仓库大得没边,出入记录在上月前都是含糊不清的,不要说清查了,就连扫一眼番都不愿意。而那个违禁品仓库远得几乎反人类,番要穿过那些集装箱中间苗条的缝才能到达违禁品仓库的大门。
   违禁品仓库在仓库尽头,以库中库的形式保存着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,设置的审查过程相当复杂。番拿出刑事执照刷了一下,仗着官儿大扫个虹膜就进去了。
   出乎意料的是,番要找的东西就堆在仓库门口,大箱子里有无数小箱子,金丝掐边的精致小箱子从集装箱里滚出来好几个,看起来放得十分随意。
   番闭着眼睛回想那个备忘录上的字句,再看看眼前的烂摊子,顿悟似的哦了一声。
   他看四下无人,便蹲下来悄悄掀开小箱子的盖子看了一眼。里面满满放着一堆乳白色透明晶体,摸一摸还能带下碎末,像是一箱子冰糖。但想也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把冰糖放进这里,于是番凑近轻轻嗅了嗅,立刻就闻到了清浅的香气,甜丝丝的味道似乎有些寡淡,很容易被更浓烈的味道盖掉。
   违禁品,加上这个味道,番知道自己找到了。
   那么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去交换情报。不过在那之前,番还有一件事要做。等斯万姐的回信一到,确认后,他就可以立即开始行动了。

   宝儿的房门已经关了两天,他整整足不出户两天。趁着这两天这个病恹恹的状态,宝儿干脆把年假凑到一堆放了个长假,名正言顺地待在家里。他已经不敢出去了。
   等宝儿回到家之后他才发现,其实自己家里也充斥着像刑事基地里那样的气息:明明都是一成不变的地方,却让他觉得陌生而危险。他知道自己或许是杯弓蛇影,但他就是止不住的疑神疑鬼。一会儿觉得浴室里有人,一会儿觉得有人翻了他的衣柜,一会儿又觉得电脑被人安了摄像头。和他在刑事基地里的反应如出一辙,他忍不住要怀疑身边的一切,包括现在那几个“同伴”发来的慰问短信他都一概不回。那种从里到外、由肉到灵的怀疑深深侵蚀着他。
   休息也不安生的这两天,他唯一的慰藉是在国外旅行的妹妹那一通电话。美和还不知道哥哥这里发生了什么,只是如往常一样愉快的告诉哥哥旅行途中的趣事,丈夫和儿子又闹了什么笑话,轻松的语调让宝儿有了些安慰。妹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,国外也算在安全区内,宝儿暂时不用担心。挂电话前,宝儿还甚至说了一句别挂记我,多玩两天。
   电话一断,宝儿觉得好像被剪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绳,他再也无法从四面楚歌的境地逃脱,他自己逃不出去,也没人能帮得了他。那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坠落,被不知名的东西掐着脖子拖入深渊里,他动弹不得,甚至无法呼救。

   有人硬闯入了他的绝境里,一如他初到时撞进一潭死水里掀起巨浪。
   那天早上他开着灯。宝儿已经开着灯睡了两天了,如果没人提醒,估计他会这样睡过一个长假。当他在清晨的橘黄灯光中第三次睁眼的时候,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。
  这个空旷的公寓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。在这种微妙的关头,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——难道幕后黑手终于忍不住要现行了吗?
   宝儿用几秒钟平复心情,整理思绪,战胜睡魔赢得面部表情的控制权后,披着外衣走到玄关,却不打算打开猫眼。
  “谁啊?”
   早上很安静,车流声和鸟鸣声都被紧关在玻璃窗外,微不可闻却生机焕发。宝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。宝儿也很安静,他竖起耳朵揣测着来人的举动,哪怕是衣料的一点摩擦声他也要收进耳朵里。
  久违的嗓音就这么震穿了耳膜。
  “哟,伙伴,刚起床吗?”
  不知为何,宝儿历时数周的紧绷突然决堤,崩塌得不成样。他差点掉眼泪,像被甩的小女生那样哭得不知东南西北。但他做不到。
  “……番?你怎么来了?”
  “我当然是回来看你们啊,顺便处理点事情,过几天又要走了。”
  “也是……”宝儿喃喃道。他沉默着靠在玄关处的墙上,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  其实平日他也和番互通短信,近况也都了解。真正要说的话早就堆得跟山一样不可能说的完,可临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,于是宝儿沉默的看着门,想象着门外番的模样。
  “伙伴?怎么不说话了?”番好像贴到了门上,声音突然放大了,听起来很开心。“我难得回来一次哦,伙伴不珍惜机会跟我去吃一次烤肉吗?”
  “不了,没心情吃。”宝儿把伸向门把的手收回来,“你还是快点去做你的事吧,搞定了再来找我。”
  “啊——那我就要回去了!就不能先陪我去吃饭吗?”
  “你就不能先去干正事?”
  “……伙伴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番放低了音调。“我回来看你了,就不能开门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吗?”
  “我们什么时候拥抱过了。”
  宝儿笑了起来,同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面部肌肉了。
  “那……开门总可以吧?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番试探着问。
  猫眼依然关得死紧,宝儿觉得自己要在上面看出个洞来,好像由此就可以看见门另一边的番,炽热而鲜活。事实上他只要打开门,或者掀开猫眼的盖子就可以了。可他没有。
他在害怕。他害怕如果连那人都是虚假的,是别的什么家伙扮的,那他恐怕会彻底崩溃。
  他大口呼吸着,如涸辙之鱼渴求水分,希望有人带他离开这个孤城,却害怕他们伸来的手。最终,他的恐惧压垮了他。
  “我很抱歉,番。”宝儿低下头,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没办法,真的……给我一点时间,我一定会去找你。”
  门外的番闭上了眼睛听着,手放在门上,像是把这扇门当做了宝儿的心门那样,掌心紧紧贴在上面。
  “没关系,伙伴,你就休息一会吧。”
  我负责把伤害你的东西挡在你的城墙外。
  宝儿慢慢蹲下,缩在墙边,不出一言,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呼吸声。

05.
  番赶回去的途中收到了斯万姐的回信。他仔细地翻了一遍,确定了自己的想法。而地球署的指挥室里,久违的搜查会议正等着他。
  指挥室里,BOSS正在详细介绍番找到的卷宗所记录的案情。
  “违禁品名称是克瓦希尔,是宇宙警察禁止流通售卖的毒品。服用者会因为神经系统受损而产生不同程度的精神分裂。我们在那次仓库搜查时收缴的就是这个毒品。”
  “这是无意间查了起大案啊?”
  “没错,案件已经被放在特凶的处理名单里很久了。虽然之前特凶已经抓捕了主要嫌疑人,查收了大量毒品,但后来发现还有漏网之鱼,就一直有人追查。不过至今仍是悬案。”
  “难道这个嫌疑人,就是那天出现在现场的小毛贼?”
  “应该是他,至少是相关人员。但如果真的是那个外星罪犯,那他已经被宝儿送去审判了才对,之后那批毒品却失窃了。”
  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番站了起来,冷静地从投影屏上调出了另一份档案。
  “所以我怀疑嫌犯另有其人,或是有至少一名同谋。我查档案的时候知道伙伴受伤了,就调了那次他住院的详细情况,没什么发现。但是这次回来看到伙伴的样子,我又把记录调出来看了一遍,发现伙伴换过一个临时主治医生。看这里。”
  番伸手指向病历上写着的名字。阿仙盯着那个名字想了想,猛然抬头。
  “那个姓近藤的心理咨询室的医师?为什么会是他?”
  “我也很想知道啊!”番耸耸肩。“这是两年前的事了,两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。他原本就是直属医院的主治医生,可以直接从仓库里提药,或许那时就进过刑事基地。”
  BOSS眯起眼睛,耳朵竖得老高。“番,你是怀疑那个近藤医生有问题吗?”
  番笑了笑,摆摆手道:“毕竟一切都太巧了嘛。根据斯万姐发给我的资料,这个嫌疑人很可能就是近藤。”
  “你让斯万查了什么?”
  “只是问了问她关于伙伴的情况。”
  “这和宝儿的异常有关系吗?”
  “前后联系起来就有了。”番深深闭上眼睛,回想起所听到的疲惫声音。“其实伙伴和我有过一次联系。那次他直接打电话给我了。”
  梅子撅起嘴巴,懊恼地感叹。“诶——明明宝儿哥都不和我们说话了——”
  “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!”番敲了敲梅子的脑袋。“伙伴的情况相信你们都看到了。他告诉过我,他觉得心理咨询室里有异常的味道,闻起来和仓库里那些出问题的危险品一样。他还跟我说,他去确认过几次,却只能加深他的怀疑。他觉得不知所措。”
  “宝儿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……”茉莉花双手交握着抵住额头,“明明我们也可以帮助他……”
  “他可能患了卡普格拉综合症。”番缓缓吐出一个陌生的名词。
  “那是什么?”
  “又名替身综合征,是因神经受损而产生的精神分裂的一种症状,患者会认为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被相似的人取代,典型特征是患者强烈的不安全感。我问了斯万姐,她帮我查到了这些。”
  “……这不就是宝儿的症状吗?宝儿患了这种病,可是为什么……?”
  “至少他的症状很相似。我记得这个克瓦希尔也会造成神经受损。所以……”
  “你是说,近藤趁着宝儿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给他下药了?”
  “很有可能两年前他就这么做了,至少伙伴现在这个样子八成就是近藤造成的。”番关上了投影屏幕,沉默数秒。
“BOSS,我可以请求搜查近藤的心理咨询室吗?”

  番与同伴们赶过去,却扑了个空,心理咨询室里空无一人,只有那条孤零零的鱼在游动。办公桌上立着临时出门的牌子。
  如果他们早一个小时到这里,就可以看到近藤脱下白大褂带着一包白色颗粒匆匆离开,出门时还和路过的地勤人员微笑着打招呼。
  近藤的目的地是宝儿的公寓。
  宝儿坐在沙发上检查他的电脑,他无法相信这还是他原来的那一台。正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,又有人敲响他的门。宝儿瞬间僵直了脊背,盖上笔记本,提高声音问了身份。
  又是意想不到的人。
  “户增,是我,近藤。我过来探望一下你,我查到了一些关于你近期异常的事。”
  宝儿想了想,自己把座机、手机等一切联络工具都给关了起来,连刑事执照的通讯功能都一并关了,塞在某个抽屉里不见天日。
  “不用麻烦近藤医生,我只是在休假而已。”
  “我听你的同伴们说了你的情况了,挺担心你的,毕竟你来找我的时候状态就不是很好。”
  “真的不用麻烦你了。”
  但他看样子是推脱不掉。开门之后他很有可能会面临危险,他不知道这个近藤是不是那个心理咨询室里的好好医生,他需要先想个办法全身而退。
  确认这个“虚假”的家里一切东西都放回原位后,宝儿起身,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,轻轻拧开把手,开了一条足够露脸的缝隙。
  门外的人到底是谁宝儿已经分辨不出了。要对上那张脸的一瞬间,近藤突然抬起手。
  当宝儿看清那个红罐子,喷雾便包裹了他的鼻腔,他熟悉的、觉得疑似毒品的甜味呛得他喘不过气。
  宝儿心里暗骂糟糕,难道近藤医生也被替代了?可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击,身体就先行投降,大脑传来失控的嗡鸣,宝儿不可抑制地倒了下去。
  近藤冲着摔倒在地的宝儿冷笑。
  “几次坏我好事的混蛋警察原来这么好对付吗,哈哈。”

06.
  “糟糕,近藤跑了……”看着空荡荡的心理咨询室,阿仙的脸色有点难看。
  “BOSS,能帮我调录像吗?”番深呼吸了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  用刑事执照通知BOSS之后,番让所有人兵分两路,梅子和阿仙留在心理咨询室守株待兔,他和茉莉花赶往宝儿的住处。他还顺道拜托了干着急的副所长小铁,让他去和宇宙警察本部交涉,拿到了缉捕近藤的许可。
  去往宝儿住处的路上,番一路风驰电掣连闯红灯,并且在心里大加抱怨地球科技发展的落后,交通的不便。副驾上的茉莉花瞧着他,开始了茉莉花式的分析调侃。
  “我还以为你会装冷静呢,没想到这回装得不太像啊。”
  “谁装的出来啊?都这个关头了!”
  “诶——那你怎么知道近藤会去宝儿家里呢?”茉莉花盯着番,没等他回答就接过话头。“我猜猜看,是因为两年前宝儿住院的事情吧?那个毒品宝儿是第一发现者,也只有宝儿最清楚当时的情况,所以近藤决定从宝儿下手去追那批货,没错吧?”
  “猜的很准。而且恐怕两年前,近藤知道伙伴是刑事连者的时候就决定要拿伙伴开刀了,所以他事先给伙伴服用过那种毒品。以咖啡里的剂量,再加上之前的药物诱导,足够了。”
  “后来去仓库搜查了两次,恐怕第二次宝儿就瞒着我把那批东西转到违禁品仓库了。那里近藤进不去,他发现后就更加坚定了利用宝儿的念头,毕竟宝儿是他打开违禁品仓库门唯一的钥匙。”
  “所以,”番一甩方向盘,一个急转弯拐进岔路里。“现在近藤应该去找伙伴了,希望我们赶得上!”
  现在的宝儿很容易就会被击倒,不安快要把他拖垮了。
  可是天不遂人愿,番和茉莉花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只能看着公寓大开的门,像空无一人的心理咨询室那样空得寂静。
  “这混蛋怎么跑这么快!”番一拳捶在了墙上。
  公寓门被风吹得吱呀做响,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。
  茉莉花用刑事执照通知了刑事基地里的众人,拉上番立刻返程。

  熟悉的甜香,不过没有咖啡的味道。
  宝儿在熟悉的气息里幽幽转醒。
  他刚睁开眼睛,对面的人就泼了他一盆冷水。尖锐的感觉一下传遍神经,比电击还痛苦,宝儿差点又晕过去。不过那人没给他机会,狠狠给了他肚子一脚。
  “户增先生,睡得香吗?”中年人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  宝儿挣扎着睁开眼睛,忍着水流进眼睛里的刺痛聚焦面前那张脸,分明就是和他相谈无数次的近藤。他仍然没办法相信,虽然他已经觉得那个咨询室有些问题,但他还是不愿意怀疑曾帮助过他的人。
  “为什么,连一个心理医生都要被人假扮吗?”
  “很遗憾,我就是我。不过看你的症状这么说对你没用,只能这么说吧,伪造这一切的都是我。”
  “你要我怎么相信你?”宝儿摇摇头。
  “看看这是哪,再看看我手上的东西,明白没有?你那么聪明,需要我解释给你听吗?”
  刚刚近藤这一脚不轻,宝儿却没办法还手。近藤把他的手死死绑在金属架上,四肢使不上力。脑子里的锐痛无法忽视,恐怕近藤给他注射了药物,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妄为。宝儿的注意力完全涣散,也放弃去思考面前的近藤到底是真是假,反正他一定是敌人。
  “……你是不是给我打了麻醉药?”
  “别那么低估我,我打的可是你服用了好几天的东西。”近藤侧着身子,晃了晃手里的白色密封袋,里面只剩浅浅一层白色晶体。“这个神赐的礼物能和咖啡相融合,含咖啡因的物质能激发出它的药效,是最佳的咖啡伴侣。”
  “这是……”
  “不认得神的美酒吗!凡夫俗子!”近藤大声叫着,仿佛在宣布圣旨。“这是克罗希尔!是北欧神话里的圣人之血,灵感之饮!”
  “咖啡果然有问题……”
  “你两年前夺走我的珍宝时,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它击败吧?这几天的滋味怎么样,好受吗?”
  宝儿听着近藤语速越来越快,空旷的房间里回音扩散,显得更加难以忍受,黑暗里隐约有大小木箱的轮廓,他猜测自己在仓库里。长久的折磨耗尽了他的力气,刚才还被施加了暴力,他实在没办法,只得半闭着眼睛,听着近藤显得愈发刺耳的声音。
  “本来,两年前从外星人手里得到克瓦希尔的时候,我都要高兴坏了!我读医的同时考了心理医生和药剂师的资格证,知道这玩意和它名字一样,绝对可以给人带来无上的灵感和快乐。没想到那个蠢货外星人这么快就被抓了,你更是把我的库存给缴得一干二净。”
  说着,近藤又抬脚踹在宝儿被勒得快失去知觉的手上,引起金属架的一阵乱响。剧痛倒是让充血的手找回了感觉,可濒临崩溃大脑让宝儿的意识模糊。他强撑直身子靠在金属支架上,尽力伸直腰找回知觉。
  “克瓦希尔是灵感之饮的原料,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获得了智慧和灵感的样子吗?”
  “闭嘴!我是适合圣人之血的人,不像你,被圣人的血侵蚀成这个样子,真是讽刺。亏你还是正义的伙伴,还想考特凶,就这副模样吗?”
  宝儿好像被刺中一般,睁大了眼睛随即又闭上,垂着头沉默着。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他最初考特凶的目的:去追逐快速前进的番。可是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如此遥远,至少不是被罪犯拷在仓库里能实现的。他数着冷水从发梢滴下,强迫自己不再注意近藤的胡言乱语。
  “不过多亏了你的身份信息,我才能进来这里把它们带走,还得谢谢你。”
  “别啰嗦了,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  “帮我带走我的克瓦希尔。帮了我,我自然可以让你享乐,不然我也可以立即让你因为过量服用毒品发病,当场变成真正的疯子。”
  “我看你才是疯了!绑架,可是成功率为零的犯罪。”
  近藤笑了两声,拿起针管混合药剂,乳白色的液体尤其刺眼。“最多就是故意伤害和非法买卖。”
  宝儿听着这个人对他的宣判竟然毫无波动,心里冷静得可以结冰。他了解克瓦希尔的副作用,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已经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,近藤的威胁并不让他觉得害怕。他只觉得遗憾,变成疯子大概什么都不会记得,一切好与不好的都忘了,关于番的事情也会忘记。
  他当然不想在这里止步,然而对手甚至帮他规划好了后事。恐怕近藤已经谋划了好久,通过鉴定报告等资料锁定了他这个对象,就等着榨干他身上最后一点价值。近藤紧抓着他的软肋,把他的弱点捻在手心,他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被击败。
  “不管你最后成功与否,我的同伴会让你罪有应得的,我无所谓,你大可以放心。”
  “得了吧,地球的刑事连者不能抓地球人,克瓦希尔也不是地球毒品,”说完,近藤终于露出了恶人得逞的经典大笑,在黑暗的仓库里露出一排惨白的牙,“你们的法律和我没关系,你们的正义无法制裁我!”
  闭嘴!你不配谈正义!宝儿想冲他咆哮。
  自身的骄傲被玷污,他只想跳起来打断近藤的肋骨,但他已经失去了怒吼的力气,只能抬眼瞪着近藤。
  如果放在平时这家伙早就被就地正法了,可现在的宝儿连性命都岌岌可危。他不知道还可以依靠什么。明明就在刑事基地里面,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外太空,无声无息,和同伴们隔着一个宇宙。
  近藤一边摸着罐子一边对他笑的灿烂,手上的针筒已经装配完毕,针尖闪着寒光。他身后不远就是仓库大门,此时遥远得好像星星,在宝儿眼里恍惚闪烁。
  以至于大门轰然洞开的时候,宝儿甚至以为是近藤戳到他眼前的针尖。 
  近藤的尖叫还掐在喉咙里,番的拳头已经砸在他面门上,他横飞出去砸进集装箱的海洋里。梅子一帮人进来的一瞬间,还能看到他夸张喷溅的鼻血和门牙。
  眼睛突然受到强光刺激的宝儿还没能反应,生理性泪水涌了出来。他在朦胧泪眼里看着番赤红的身影立在门口半晌,随后走近,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颊,许久才再次起身。
  地上的近藤才刚刚爬起来,中年人挥舞着干瘦的四肢,像只挣扎的竹节虫。他乱叫着什么,指着番的鼻子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。
  “这种神圣的东西哪是什么违禁品!让我出去!我给你们看看神的恩赐多么受人追捧!区区一个特搜警察没有资格拦着我!”
  番就当苍蝇嗡嗡叫,挥手一拳又把他掀翻在地,然后一脚踢在近藤的肚子上,把人踢得左右翻滚。
  “什么神的恩赐,我先给你一个照顾我伙伴的回礼。”说完,番指了指胸前的金色徽章。“我还要提醒你,我是红色特凶,不是普通刑警更不是地球署刑警,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外星罪犯。近藤,你被捕了。”
  说完,番又高高举起拳头。
  “番。”
  番停住了动作,急忙回头看向被众人搀扶着站起来的宝儿。
  宝儿的双眼因受不了刺激而紧闭着,身上还满是伤痕,连指尖都在颤抖,但他消瘦的身子仍然如剑一般笔直锋利。他闭着眼睛,仍尝试着朝番的方向伸出手,指尖好像要触碰蝴蝶般小心翼翼。
  “伙伴,你……”
  “带他去审判吧,那才是你的工作。”
  “既然伙伴都这么说了,那就放过你吧。”番哼了一声,把那只在地上翻滚的臭虫提起来铐上,扔给门口几个待命的警员。
  随后他握住宝儿的手,把人拉进怀抱里,不管肮脏和湿润一气抱个满怀。他想这么做很久了。怀里的人温度很低,还在微微发抖,像只漂泊已久的流浪猫,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。
  而番何尝不是这样?在进到仓库之前,番的心里沉重得像是被五行山压顶了,直到仓库大门被打开,伙伴满身的青紫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,番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冷了下来——对近藤而言。进入火焰小队这么久,他早就学会了无情。如果不是宝儿喝止,他可能真的要给自己的刑警履历添上“殴打犯人致死”这样不光彩的一笔。
  他当然无法忍受,因为选择了宝儿,就是想要和他并肩,在宇宙刑事这条孤独的路上有一个同伴。即使不在身边,那也是永远与他在同一遥远路途的人,只要宝儿在他身边一秒,他就不能让伙伴受到任何伤害。走在这条路上已经很辛苦了,他想要守护的同路人却在遭受无妄之灾。简直不可理喻。
  “抱歉,伙伴……”
  临到关头,番却一时无言。放在过去他可能会抱着宝儿嚎啕大哭,一边唠叨一边往宝儿身上抹眼泪。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见过的生死又太多太多,第一次离他这么近,他怕得要死,怕这一次就能击垮他。他只想紧紧抱着宝儿。
  “你这家伙,别叫我伙伴……”宝儿埋在番的肩膀里,声音闷闷地传出来。
  宝儿觉得自己像拥着空旷宇宙里唯一的热源,温度侵占了全身每一个角落,还将他藏到怀抱的最深处。
  他的孤城里听到了生机勃勃的心跳声,那是尘埃落定的声音。

07.
  刑事基地里像清除了一块毒瘤,上下洋溢着阳光的气息。
  指挥室的收件箱里装满了给番的急信,全都是催他回去上班的。番第一次要消极怠工,全选删除之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刑事基地。他还不想回去。
  自事件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,宝儿进行了脑部手术,还运用了外星黑科技,总算是抢救了那些受损的神经。拜强健的体魄所赐,宝儿现在恢复得很好,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。恐怕其中也有番的功劳,大家一致认为,如果没有番的24小时陪伴恐怕宝儿也不会好得那么快。
  梅子摸不着头脑:“为什么番这次对宝儿哥的事那么上心啊?”
  小铁冷静分析:“恐怕是因为前辈觉得宝儿前辈那么信任他,他却没有能帮上宝儿前辈什么,十分自责吧。”
  茉莉花喝茶:“恐怕不止是这样哦?”
  茉莉花想起事后她和斯万姐的谈话里,斯万姐告诉她的巧合。卡普格拉综合征的病因是视觉信息回路受损,患者只要看清他人就会产生替身错觉。不知是不是宝儿心里有些预感,还是上天的巧合,他两次见到番时都没能看清番的样子,这也算是信任的理由之一。
  不过是这两个人的话,无论是什么情况下都会这样相信对方的吧?茉莉花笑了笑,抿了一口咖啡。
  而另一边,阿仙刚打开宝儿的病房门,就刷地关上了。
  番看了门口一眼,又扭头看回宝儿。
  宝儿的手被他抓在手心里,抽也不是放也不是。
  “……你干什么?”
  “伙伴,我,呃……反正这句话你一定要听!”
  “我听着啊,是你支支吾吾又不说。”
  番被宝儿噎得说不出话,之前那番凌厉的气势好像在他面前被洗刷干净了。
  看着番的神情,宝儿其实早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。毕竟经过这回生死攸关的考验,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清楚那就是虚度光阴。拿毫无保留的信任换来一个唯一,他觉得不亏。
  只是现在的番队长这副表情真是难得一见,他还是别说话,欣赏一下他的窘迫样比较好。
  于是在透过白纱的清明阳光里,宝儿笑了起来。

  半年后。
  银河深处,宇宙警察局大厅里,火焰小队一行匆匆穿过各色人群。
  一名火焰小队的队员兴冲冲地举着屏幕跑上前,指着上面的一条信息向番大喊。
  “队长!你看这个人,也是出身地球署,他的特凶考核成绩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啊,而且射击还是满分!”
  番拿过设备上下瞄了一眼又丢了回去。
  “那咱们都得小心,哪天这家伙就超过我们了。”
  “诶——队长也会说这种话——”
  番勾起嘴角笑了笑。毕竟这是他独一无二的,一直与他并肩的伙伴啊。全宇宙只有这么一个,无法替代,是离番最近的人。
  他向着纯白的大厅尽头走去,步履坚定,仿佛走向无尽的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[FIN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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